滴答。
被汁液染成綠色的溶洞,一滴滴鮮血順著湖心石臺滾落入漆黑無光的湖面。
滴答。
不染塵埃的潔白羽翼如冬中卷著寒塵的長軟絲袍,一根根凋落殘缺的散在周圍,仿佛藝術(shù)家一樣褪下衣衫,灰白色的迷霧如膠片定格于這座神圣之下的洞窟里。
“祂是受控之火的主人,先死后生的不腐泉,輝光小徑的引路者…”
跪坐在弧形石臺中心的金發(fā)男人垂首默念著,默念著一些他完全不懂的、卻好像‘本該’這樣念的禱詞。
匍匐的信徒們不向他匍匐,不向他腿上如寵物般背生雙翼的野獸匍匐。
他們向那野獸血液里流出的金色神圣躬身行禮,對服下那琥珀珍寶后所見的天國獻(xiàn)上信仰——
布里斯托爾,于千百年后,終于聽見了那長眠于眠時世界的唯一真神的酣眠聲。
“恩者?!?/p>
他們齊齊念道。
“萬物之父?!?/p>
他們低呼。
“唯一真神。”
所托捧的火炬搖曳不定,照出弧臺上那條黑色鐵鏈,以及一路向上,至它脖頸處的粗糲鐵環(huán)。
它像個人身鷹頭、生著灰白雙翼、四肢利爪的溫順寵物,將頭顱輕輕抵在戴維·克倫威爾的腿上,時時發(fā)出聲嗚鳴——
牧師便輕輕撫摸它。
它的頭,它的脖頸和那如綢柔軟、如金銀絲織成的華麗羽翼。
它雙膝蜷著,似貓一樣趴著,兩只耳尖泛白,其上有星斑閃耀——它不安定,那雙琥珀色的眼球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偶爾抬起頭,在火光與祈禱中凝視著撫摸自己的男人。
它的主人。
戴維·克倫威爾。
“時間到了,對嗎?我的恩賜…”
男人雙眼中沒有貪婪之欲,你在虔誠者的眼中,也必找不到貪婪。
那人形野獸發(fā)出短促的嘶叫。
這意味著認(rèn)可。
“他們很重要,是不是,父神的恩賜…”
野獸眼中閃過狡詐,微微搖頭。
可下一刻,它就被鐵鏈勒緊了脖頸!
死死勒緊。
它開始如被捉的鳥雀掙扎,尖叫聲抵不過那平穩(wěn)、不斷循環(huán)的禱詞。
指頭長的粗壯羽毛在掙扎中扯落,伴著鮮血和痛苦的哀嚎。
戴維·克倫威爾只面無表情地持握著那條鎖鏈型黑色奇物,看著他身下的,這代表著圣十字最高圣潔的召喚生物如最下流的妓女遭遇最粗魯?shù)膼嚎桶銙暝纯梗纯?,又求饒?/p>
它無法傷害這鎖鏈的主人,正如它無法不告訴他,他要問的一切問題。
“你要那德溫森,還是克拉托弗,或者,柯林斯?!?/p>
男人問。
他把野獸從地上扯起來,拎起來,對著它閃亮的耳朵,流出金色眼淚的眼球,不斷的,細(xì)細(xì)的問。
“你要誰,告訴我?!?/p>
“要誰?!?/p>
天使只默默凝視他,哭泣著,用殘缺不全的翅膀包裹住自己。
“按伱要求,我已經(jīng)完成了全部儀式——這塵封于歷史中的偉大儀式。我已經(jīng)等不及歡迎那至高無上的大人降臨祂早該降臨的土地…”
野獸張了張嘴,眼睛瞄著那不遠(yuǎn)處的半截尸體。
還有一顆女人的腦袋。
“你餓了。你又餓了?!?/p>
男人略微松了松鎖鏈,下一刻,那怪物便扇動翅膀,卷起一陣足以令人盲目的颶風(fēng),如利劍般刺向那從腰間斷開的尸體!
在垂眸頌唱的信徒面前,圣十字最為圣潔的召喚生物,如路旁骯臟的野狗般啃食著血肉。
卡洛塔的血肉。
和腦袋。
“看來你更愛臉上的肉?!?/p>
戴維·克倫威爾拎著鎖鏈,宛如倫敦城那些擺弄寵物的貴婦一樣,在埋頭咀嚼的怪物身旁盤旋踱步這怪物是恩賜。
是他迎接偉大的鑰匙。
是地上神國的第一條臺階。
是他理想的全部。
他張開另一只手,感受著來自全城那緊實(shí)、密集又韌性十足的神秘——這不是他的力量,是儀式,這怪物提供給他的古老儀式。
“你是父神賜予我的喉嚨,告訴那些異教徒們世界的真實(shí)?!?/p>
他單膝點(diǎn)地,充滿愛意地?fù)崦鴿M臉鮮血的野獸。
就在這時。
溶洞回蕩起劇烈的、連綿不斷的槍聲?;鹚幷Q嚇著了正大快朵頤的生物,它下意識展開翅膀,試圖離開,卻在那鎖鏈?zhǔn)站o下,立刻發(fā)出痛苦的哀嚎。
“別擔(dān)心,你等的人來了?!?/p>
戴維·克倫威爾不清楚這一切為何于今日開啟——他從‘恩賜’的「身體上」得到了儀式,被它的「羽翼」啟發(fā)了智慧,承它的淚水,向上攀升。
一次例行清掃,一條咯吱作響垂危的木板,一場危險的墜落。
令他發(fā)現(xiàn)了這沉睡于此的怪物。
也發(fā)現(xiàn)了教堂下真正的世界——
一個不知何時,被誰挖掘建造出來的溶洞。
或許是關(guān)押它的儀式早已耗盡了力量,或許是他,戴維·克倫威爾本該如圣者黛麗絲一樣,承擔(dān)這一次改變歷史的重任
他慌忙中,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