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貨幣戰(zhàn)爭
1998年,2月,香港,第7屆亞洲資本市場穩(wěn)定與發(fā)展圓桌會議在中環(huán)文華東方酒店頂層會議廳召開。<1
這場會議聚集了日本、香港、新加坡、韓國等地的央行代表、國際投行、對沖基金經(jīng)理,以及亞太資本市場監(jiān)管人士,在過去的八個月間,該地區(qū)的貨幣遭受到巨大的沖擊,浪潮從東南亞撲向日本和韓國,隨著日本排名第三的大型證券公司宣告破產(chǎn),如何阻止經(jīng)濟的蔓延已經(jīng)成為一個共同命題。海莉收到邀請的時候還倍感驚訝,這就好比羊群商量著如何躲避狼群捕殺的時候說我們請一頭頭狼來一起談一談,看看她怎么說是一個道理。不過她還是欣然接受了邀約。隨后海莉才知道,這個邀請函分別發(fā)給了做空亞洲各國貨幣最大的幾家機構,但只有她應邀參會。
由于這是一場閉門會談,并未邀請媒體,所以當時會議上談論的具體情況并不得而至。不過參會的日本大藏省高官藤識一也曾經(jīng)在他的回憶錄里描述了這一場會議,在他的記述中,他用了很長的篇幅去寫海莉·卡拉季奇:“我對她的印象非常非常之深刻,在過去的幾個月中,她的名字已經(jīng)變得跟那些國際上早有盛名的對沖基金大鱷們一樣出名,她好幾次賣空的動作都超過了監(jiān)管系統(tǒng)的判斷,非常迅速敏銳..…盡管在做空泰銖上維克托·施瓦茨和他的老極喬治·霍爾更為大眾所熟知,但業(yè)內(nèi)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這個女孩…很少有人真的見過她,當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真是大為震撼。她很年輕,跟我的孫女差不多大的年紀,穿著一套深灰色西裝套裝,一頭絲緞一樣的金發(fā)高高盤起,架著一副灰框眼鏡,非常干練,也很專業(yè),我注意到她身上不像一些女企業(yè)家那樣會佩戴一些珠寶,她什么都沒有,除了手上戴了一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女士手表之外,她展現(xiàn)出來的形象是很中性的,過去我只會在女性政治家身上有同樣的感覺。
她在到達香港之前,也在東京停留了幾天,接受了幾家國際媒體的文字采訪。作為唯一應邀參會的大空頭,海莉·卡拉季奇的態(tài)度讓我們都倍感驚訝。她多次對媒體提及對亞洲經(jīng)濟的信賴與地區(qū)經(jīng)濟穩(wěn)定的支持,即便是在會議的當天,她也重申了這一個話題。
如果不是知道她一直在陸陸續(xù)續(xù)持有大量貨幣空頭寸,不間斷地攻擊日元與港幣的話,我真會以為她其實是個很友善的國際友人。對于她這種表里不一的做法,我忍不住在會議上質(zhì)問了她,她的回答給了我一些震撼,讓我第一次從對立者的角度理解了空頭家的行為,我相信我的亞洲朋友們也從中體會到了很多,這給我們之后的一些防守工作帶來了很大的幫助,以下是我們之間問答的一些記錄。
官藤遲一:卡拉季奇小姐,我們注意到,在過去的數(shù)月內(nèi),你對東南亞市場進行了持續(xù)的空頭操作,其中不乏對日元、港幣的頻繁建倉與減倉。我想請問,你所做的和你所說的是否相互矛盾?
海莉:我的態(tài)度一直都是這樣,先生,我從來都認為亞洲地區(qū)具備孕育超級經(jīng)濟體的潛質(zhì),前提是解決一些棘手的問題,比如債務,我在我的報告里提到了我對于亞洲債務的觀察。
官藤識一:你還是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關于你一直在建倉做空。海莉:我認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先生,作為交易員,我的想法不能代表基金整體的想法,我們的倉位也很分散,背后需要照顧到各方面的想法,但我一直在跟我的老板說我們不應當再建倉了。官藤識一:您不承認您的行為對亞洲經(jīng)濟造成了實質(zhì)性傷害?海莉:我承認,我的部分行為對市場價格產(chǎn)生了影響。但我也在此重申,這正是我們今天聚在這里的意義,修復信心,而不是責怪那些提前發(fā)現(xiàn)問題的人。我并未對亞洲經(jīng)濟抱有敵意,相反,我們需要一個穩(wěn)定、流動性強、法治健全的亞洲市場。否則,無論做多做空,長遠都不成立。官藤識一:你覺得問題的關鍵在債務?
海莉:不,我認為解決一切的根源在于信心。官藤滬一:信心?
海莉:對,信心。
官藤識一…
官藤滬一:你還會一直做空亞洲嗎?
海莉:我并不打算這樣做,如果我能控制住局面的話。官藤識一:你的意思是這一切并不受你的掌控。海莉:目前看起來是這樣,我的交易權限隨時都能被取代,但我認為這不足以影響什么,國際資本的推進速度并不會因為ESF基金的表現(xiàn)而終止,從長期來看,盡管結果是慘淡的,但這一次的動蕩或許會從根源上改變亞洲的經(jīng)濟體制,改變貨幣與美元的關系,這是很有意義的一件事。從短期來看,我知道你們面臨的壓力很大,我的建議仍然是要有信心?!惫偬龠t一:可是信心不足以改變?nèi)魏问?,您和您背后的華爾街炒家恰恰是讓我們不自信的根源。
海莉:僅代表我的個人觀點,恐慌的來源是未知,但未知是相互的,您可能不清楚我手里有多少籌碼,但同樣,我也未必知道您手里到底有多少外匯儲備。這本質(zhì)是一種賭」博游戲,能在牌桌上坐到最后的就是贏家。官藤識一……我大概明白了。
海莉緩緩放下話筒,微笑著點了點頭。
她從頭到位都很溫和,對于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