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同生共死

　　 “毒是我?guī)Ыo她的。”

　　 說出這句話的老鞋匠，脊背佝僂著，那只根本沒有受傷的腳，好像也重新跛了起來。

　　 沉重的真相壓垮了他。

　　 查理卻只是平靜的看著他，幽深的目光里好像只有冷淡的兩個字：繼續(xù)。老鞋匠深吸一口氣,“我追隨她多年，一直以來，她都很信任我。在她來這里之前，我也是最后見到她的人，那時她告訴我一-她要去銘刻之地，見一位故人。已經(jīng)走到這里，再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在老鞋匠沙啞的嗓音里,殘酷的真相一角被揭開，而查理只需要跟自己獲得的記憶進(jìn)行對比，就知道一一他沒有在說謊。弗洛倫斯作為推翻奴隸制的主導(dǎo)者，她憎惡那樣不平等的制度，所以跟麾下的不死生物簽訂的靈魂契約,多為最高級的靈魂契約。好處是，不死生物仍然擁有獨立的靈魂，還可以繼續(xù)成長，擁有無限的可能。對弗洛倫斯來說，她也可以獲得更強(qiáng)大的伙伴。壞處是，她對于不死生物的掌控，反而沒有低等契約那么強(qiáng)了。不可能一個念頭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么，也不能簡單粗暴地控制對方的思想和行為。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歷來如此。越是強(qiáng)大的不死生物，也越不可能簽訂低等的契約,讓自己從自由的個體淪為奴仆。

　　 不過，在最高等的契約下，死靈法師與不死生物之間相輔相成，往往是利益共同體。一方死亡，另一方也會受到影響，豈會輕易背叛？如果把本、老鞋匠和賞金Z按照跟隨弗洛倫斯的時間來排序，那么本排第一，老鞋匠第二，賞金Z最晚。

　　 那是新歷103年，正值大陸戰(zhàn)爭中期，人類與亡靈界里爬出來的不死生物打得如火如荼的時候。

　　 老鞋匠原本就是個鞋匠，他是鞋匠的兒子，打小給父親打下手，因此學(xué)會了一門制鞋的手藝。

　　 少年鞋匠機(jī)緣巧合，開始給魔法師們做靴子。他見識到了絢麗的魔法，也心生向往，但他和灰帽街的鞋匠學(xué)徒杰弗里一樣，著實沒有什么天賦。他想跟著魔法師們走，但他們拒絕了他。他心生失望，可也知道，日子還要繼續(xù)往下過。

　　 孰料，人生無常。

　　 但在那個世道，無常也是常態(tài)。不死生物襲擊了他所在的城鎮(zhèn)，他受了傷，生命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倒計時。但幸運的是，前來救援的人是弗洛倫斯。少年鞋匠聽說過她死靈法師的名號，在求生的本能以及對魔法的向往的雙重刺激下，他的心里逐漸誕生出一個大膽又瘋狂的想法。也許死靈法師可以救他呢？

　　 不管是變成不死生物也好，怎樣都好，生命可以得到延續(xù)，而他有了新的身份，或許還能做到以前做不到的事，譬如修煉魔法。他知道死靈法師會煉尸體、煉巫妖、煉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東西，煉出來的存在看起來都很可怕。但或許只是因為他們實力不到家呢？不論如何，他想賭一把。

　　 那時的弗洛倫斯，對于“如何將人類轉(zhuǎn)化成不死生物，但還保有人類活著的特性”這個課題，還在研究當(dāng)中。

　　 她不可能隨意拿人做實驗，哪怕對方將死。因為這個課題，其實有點像煉金術(shù)中的“造人實驗"，那是生命的禁區(qū)。不過整個托托蘭多最偉大的死靈法師，如此驚才絕艷之人，豈會沒有一點瘋狂在骨子里？

　　 少年鞋匠的出現(xiàn)，也像是冥冥之中，命運的指引。最終，在少年鞋匠的懇求下，弗洛倫斯望著他赤誠的目光，也做出了大膽的決定。她用死靈魔法，輔以煉金法陣，將少年鞋匠秘密煉化成了不死生物，簽訂契約，收作自己的扈從。

　　 她成功了。

　　 從此以后，少年鞋匠跟隨她走南闖北，從一個做鞋子的少年，逐漸成長起來。

　　 雖然他天賦有限，最終也沒有成為什么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铮嗄甑呐惆榕c堅守，讓他獲得了最寶貴的東西一一弗洛倫斯的信任。新歷404年，弗洛倫斯前往銘刻之地赴約。事關(guān)亞契、事關(guān)卡文迪許覆滅之謎，弗洛倫斯不愿聲張，更不愿叫魔法議會知曉，于是她只告訴了老鞋匠。

　　 當(dāng)然，這也跟賞金Z還埋在土里休養(yǎng)有關(guān)。弗洛倫斯最為人熟知的三大扈從，骸骨巨龍法夫尼爾、巫妖王野狗、無頭騎士杜拉罕，這三位往往負(fù)責(zé)打斗。而實力要差一些的老鞋匠和賞金Z就是她處理其他事務(wù)，協(xié)助她完成守墓計劃的左膀右臂。前期跟著她的老鞋匠還會有人知曉，后來加入的賞金Z則完全處于暗中。在戰(zhàn)爭平息后，老鞋匠也以“人類"的身份死遁。新歷404年，弗洛倫斯在出發(fā)赴約前，最后一次見了老鞋匠，跟他交代了自己的去向。當(dāng)然，她也并不托大，帶上了杜拉罕以及野狗。故事又到了查理不知道的劇情了，他直接開口問：“你的毒從何而來？”這一次，老鞋匠沒有直接回答。

　　 他沉默地看向那搖曳的黑色曼陀羅，良久，才回答道：“其實，我是一個瑕疵品。當(dāng)年的轉(zhuǎn)化雖然看起來很成功，但畢竟是第一次，總有瑕疵。隨著時間流逝，我發(fā)現(xiàn)，我的身上出現(xiàn)了尸斑?！?/p>

　　 “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了我?！?/p>

　　 “我知道，她不曾因為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鞋匠，而看不起我，依舊與我定下最高等級的契約。也不曾因為我的實力達(dá)不到預(yù)期，而厭棄我，依舊給與我尊重和信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