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剛過,萬籟俱寂。
月色被濃云遮蔽,只余檐角幾盞昏黃的燈,晃啊晃。
入睡不久,隔間傳來了夏姐兒細細的哭鬧聲,溫棠從睡夢中醒過來,身側衾枕已空,昏昧的光線里,秦恭早已坐起,披著一件松垮的素綢寢衣,然后沉聲向外問怎么回事。
溫棠撐著酸軟的身子,自錦被里支起,青絲如瀑散落肩頭,微敞的領口隱約可見雪膚上紅痕,
她赤足踩在微涼的腳踏上,匆忙系著散亂的衣帶,對外面說,“將姐兒抱進來?!?/p>
夏姐兒這是念娘了,念叨的睡不著。
之前秦恭公務繁重的時候,常宿衙署,夜不歸宿,她便帶著夏姐兒一塊兒歇息,現(xiàn)在秦恭回來了,夏姐兒自然得抱去跟乳娘安置。
門扉輕啟,燈籠光暈透了進來,
婆子很快就抱著哭成淚人兒的夏姐兒進來,剛還哭的厲害的孩子,一觸及娘親溫軟馨香的懷抱,只剩委屈的抽噎,小家伙抬起濕漉漉,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巴巴地望著溫棠,小嘴一癟,眼見金豆子又要滾落。
溫棠了然,摟緊軟糯的小身子,溫言哄慰。
秦恭卻走過來,“怎么了?”
“哭成這樣?下人們?nèi)绾嗡藕虻模俊?/p>
“既沒伺候好,便打發(fā)了出去,換得力的人來?!?/p>
秦恭平日不言不語,光是站在那兒,那份久居上位的威儀便足以令人生畏,更何況現(xiàn)在他語氣沉沉,又因方才激烈情事余韻未消,嗓音啞的厲害,婆子嚇得大氣不敢出,縮著肩膀。
溫棠溫言替下人解圍,讓她先下去,然后扭過頭對秦恭解釋,“爺,不關她事,是夏姐兒餓了?!?/p>
餓了的夏姐兒小鼻子急促地拱動著,眼看著就蹭開了娘親松散的衣襟,小腦袋哧溜就鉆了進去。
他還站在邊上,溫棠還沒有對著他拉開自己衣襟的習慣,下意識側過身,背對著秦恭,確定看不見,才手輕拍著女兒的背,安靜的內(nèi)室里就只剩下了小孩兒急切而滿足的喝奶聲。
秦恭沉默地坐在榻沿,溫棠喂過孩子,喚乳母進來抱走,她才緋紅著臉頰轉過身來。
她手攏衣襟,“爺,歇息吧?!?/p>
“以后,讓乳母去帶。”他嗓音很啞。
溫棠知曉擾了他休息,也不多說什么,只點點頭,然后爬到榻里側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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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八月,京城如蒸籠,蟬鳴聒噪,日頭毒辣,秦恭的公務愈發(fā)繁重,連著幾夜都是踏著子時的梆子聲才回府。
恰逢新任大理寺少卿抵京,
秦恭似與對方交好,為顯鄭重周全,秦恭設下盛宴為其接風洗塵,遍邀同僚勛貴。
那夜他回來極晚,而且身上酒氣濃厚,等他回來,溫棠費力脫下那身浸透酒氣的官袍,內(nèi)里雪白中衣也沾染了酒漬,她剛想喚人備水,旋即被他醉意沉沉地壓在身下,他身量極高,骨架又沉,醉的厲害的模樣,全身重量壓下來,壓得溫棠險些背過氣,她掙扎著從他身下翻出,難受地拍了拍胸口。
秦恭的酒量她是知道的,海量,罕有醉時。往年多少酒都灌不倒他,這次倒是來了個能人,把他也給喝倒了。
秦恭手中經(jīng)辦的那樁前朝皇子遺案,進展停滯,癥結在于前朝傾覆時,一把焚宮大火將殿中物事燒得片紙不留,這唯一逃亡的皇子所有畫像盡毀,無人知其相貌,查證如大海撈針,先前雖有人聲稱見過,卻也只瞧見個模糊背影,只道那身影并不文弱,觀其體態(tài)步履,倒似是個習武之人。
秦恭在外夙夜匪懈,府里同樣忙得如同沸水,溫棠則在府中幫著婆母一同主持中饋,盤查府庫,采買添置,應酬往來,樁樁件件,加之秦恭生辰在即,各府道賀的禮單如同流水般涌入府門,名帖禮單堆滿了偏廳的桌案。上至管事,下至灑掃仆役,人人皆是腳不沾地。
幸得一場夜雨驟至,驅(qū)散了連日盤踞不去的悶熱,空氣里沁著一絲難得的清涼。
檐角雨滴斷續(xù),窗外鳥鳴清脆。
溫棠早早起身,略作梳洗,綰了個簡單的髻,在偏廳里核對禮單。
“大奶奶,這是御史臺云大人府上呈來的賀禮單子?!?/p>
周婆子在一旁捧著賬冊。
“這是,伯府送來的賀禮。”
伯府也就是溫棠那個伯爺父親送過來的。
周婆子有些不想往上面記,尤其看到禮單后頭還跟著綴上的另一個名字時。
周婆子指指點點,“她那夫婿也趕著來送禮,怎就管不住自家娘子?”
哪有成婚婦人還將前未婚夫的信物拿出來招搖的道理。
“大嫂安好。”
周婆子還沒憤慨完,就聽見小姑奶奶的聲音傳了過來,周婆子的臉登時拉得老長。
秦若月一身簇新的鵝黃羅衫,心情顯然極佳,她走過來,難得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溫棠福身行禮問安。
她說,“嫂嫂忙著點收賀禮呢?”
周婆子回,“是啊,四姑娘?!?/p>
“可曾看到知意姐姐送來的那份?”
她說著就探頭過來,伸手欲翻,被周婆子一下子就給賬本抽走了,秦若月?lián)淞藗€空。
“四姑娘,我們府的大小姐早已出嫁。送禮,自然是以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