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請代為傳個話?!鄙蚣螝q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縣主府三日后破土動工。占用之地,恰好是錢家的馬場。請錢家三日內(nèi),將馬匹雜物移走?!?/p>
她頓了頓,嘴角那抹笑意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若逾期不移,后果自負?!?/p>
“后果自負”四個字,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在席間激起無聲的漣漪。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這位初來乍到的年輕縣主,竟是要直接對上盤踞此地多年的地頭蛇錢家?!
誰不知道錢家在新昌縣根基深厚,族人遍地,連縣衙里都安插著他們的人?更別提四大家族向來同氣連枝,得罪錢家,就等于同時得罪了鐘、魏、鄧三家!
這位縣主……她真能在新昌縣立足嗎??
接風宴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草草結(jié)束。常縣令誠惶誠恐地挽留沈嘉歲夫婦留宿縣衙后宅,被沈嘉歲婉言謝絕。
夜色更深,兩人踏著清冷的月光,步行前往城外侍衛(wèi)駐扎的營地。
遠離了縣城的喧囂,蟲鳴在寂靜的田野間此起彼伏。營地已井然有序,篝火跳躍,映照著巡邏侍衛(wèi)的身影。
紫鶯手腳麻利,早已將主帳收拾得妥帖。
帳內(nèi)陳設(shè)雅致,熏著沈嘉歲慣用的清雅冷香,與她京中的閨房相差無幾,只除了那張供臨時歇息的床榻,明顯窄小了許多。
這一路南下,驛站條件有限,兩人同榻而眠已成習慣。
然而此刻,在這小小的、只屬于他們二人的私密空間里,當所有喧囂退去,沈嘉歲卻莫名感到一絲局促。她迅速洗漱完畢,穿著柔軟的寢衣,率先躺到了床榻的最里側(cè),背對著外側(cè),緊緊閉上了眼睛,仿佛已經(jīng)沉沉睡去。
不多時,身邊微微一沉,帶著沐浴后清爽水汽的燕回時也躺了下來。床榻實在太過窄小,男人的身體不可避免地輕輕貼上了她的后背,隔著薄薄的寢衣傳來溫熱的觸感。
沈嘉歲像受驚的小動物般,幾乎是本能地往里又縮了縮。
黑暗中,她似乎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極輕、極低沉的笑聲。
燕回時閉上眼,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這些夜晚的景象。
那個睡著后無意識蜷縮過來,依賴地窩進他懷中的溫軟身軀,與此刻這個清醒時背對著他、渾身透著不自在的縣主,儼然是兩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帳頂漏進的月光在他側(cè)臉鍍了層銀邊,沈嘉歲借著翻身的動作偷瞄,正撞見燕回時唇角噙著的笑紋。指尖無意識揪緊了錦被,她脫口問道:“笑甚呢?”
溫熱掌心突然裹住她懸在半空的手指,徑直按在玄色寢衣下的腰線。沈嘉歲感覺喉間像被塞了團棉花,聽見自己結(jié)結(jié)巴巴的聲音:“做、做什么?”
“昨夜這般按著不放的是誰?”燕回時聲線里浸著砂礫般的啞,“前夜、大前夜……”尾音被驟然抽回的手截斷,沈嘉歲裹著被子滾到榻角,發(fā)間步搖纏上了枕畔流蘇。
她強撐氣勢:“既成夫妻,碰、碰不得么?”
指尖虛虛劃過他胸口,卻在觸及鎖骨時被攥住腕子。月光淌過男人滾動的喉結(jié),映出耳尖一抹珊瑚色?!把嗷貢r!“沈嘉歲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般支起身子,“你竟會害臊?”
茜色肚兜系帶隨著動作滑落肩頭,話尾猝不及防消融在相貼的唇間。
后頸被寬大手掌穩(wěn)穩(wěn)托住時,沈嘉歲才驚覺這個吻不同往日。
帳外巡邏侍衛(wèi)的腳步聲忽遠忽近,她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分不清是誰的更響些。
晨光穿透牛皮帳幔時,沈嘉歲對著滿榻凌亂怔忡。
燕回時端坐在矮幾前翻閱兵書,聽到動靜轉(zhuǎn)頭望來,驚得她扯過錦被掩住脖頸紅痕。
“灶上煨著粥?!彼鹕頃r廣袖帶起檀香,撩開帳簾又頓住,“傾城來了?!?/p>
外頭立即響起清脆女聲:“哥,嘉歲可是染了風寒?”燕傾城抱著手爐探頭,發(fā)間落著未化的晨霜,“我寅時就在營外候著,守門小兵換了三班崗。”
沈嘉歲慌忙系好襦裙出來,腿彎一軟險些栽倒。燕傾城忙伸手來扶,卻被自家兄長搶先攬住腰身?!盁o妨,昨夜商議要事睡得遲。”燕回時面不改色地撒謊,指尖在她腰問警告般收緊。
“正要說這個。”燕傾城掀開身后馬車的油布,二十口檀木箱整齊碼放,“九十萬兩現(xiàn)銀全在這兒,路上遇到三波流民,虧得雇了隴西鏢局,否則,我們一行人就要被困在隔壁的邱陽縣了。”
沈嘉歲撿起片沾血的鏢旗:“邱陽縣不太平?”
“何止!“燕傾城壓低聲音,“我原住在穎陽客棧,三天兩頭有衙役查問路引。后來裝作投親的寡婦,才甩脫那些眼線。”
她突然指著沈嘉歲腕間紅痕驚呼,“這蚊蟲叮咬得好生厲害!“
沈嘉歲慌忙扯下袖口,聽見身側(cè)傳來悶笑。
燕回時握拳抵唇輕咳:“去清點糧草?!闭f罷大步流星朝馬廄走去,玄色大氅在風中翻卷如鷹隼。燕傾城盯著兄長背影喃喃:“我哥耳根怎么紅得滴血?”轉(zhuǎn)頭見沈嘉歲正埋頭翻賬冊,緋色從脖頸蔓到耳后,突然福至心靈:“你們昨夜……”
“糧倉需增派十人值守!“沈嘉歲啪地合上賬本,